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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4

我在整理爸爸遺物的時候發現了一些東西。

一本手寫的筆記本和一封信。

我有點疑惑,因為筆記本和信封都只寫了「For」三個字,字跡還不是爸爸的。

儘管好,但這是爸爸的遺物,身為女兒的我不應該看……可是爸爸已經死了,就算我看了他也不會知道,我應該可以看吧?

尊重和好奇在內心爭鬥,經過一番糾結過後,我的好奇心戰勝了尊重,於是我緩緩的打開筆記本。

打開的瞬間,我馬上就知道了這是誰的字跡。

是父親的字跡。

這是父親記錄下、留給爸爸的,屬於父親自己視角的故事,和爸爸相似、但卻是屬於父親那部分的故事。

父親本身記錄的方式和我有些不同,而且斷斷續續的,從字裡行間中我推測出,父親因為某些部份的原因,造成他會有片段記憶缺失的情況。

所以父親的記錄更似於那種報告式的記錄,和我是以寫故事一樣的記錄法不同。

──我的記錄法倒是和爸爸相同。

因為這些原因,我只能勉強拼湊出當年的大概,而且仍有許多秘密是未知的。

當年的任務時,爸爸和父親受到裡面的某些東西(父親並沒有寫出來)影響,進而導致他們的外表永遠停留在當時的年齡上,父親則比爸爸還要多了一點異狀。

關於這個部分,父親用的形容我完全看不懂,但根據父親前後的記錄,我簡單推估出,父親當年應該是被裡面的東西給控制,然後才動手傷害了爸爸。

恢復意志和身體掌控權的父親非常懊惱,他並不是刻意傷害爸爸的,所以他才會用那麼多的時間去尋找帶著我遠去的爸爸。

因為他要解釋,他必須向自己最重要的人解釋清楚一切。

我沉默著把父親手寫的筆記本放下,直到我看完父親那部分的故事,我仍然覺得爸爸和父親的故事太過複雜,這是屬於他們那一代人的故事,當然,也或許這故事已經到了我這一代。

但是又有誰知道呢?

我拿過信封,抽出裡面的紙,上面只寫了兩行字,從字跡來看,看得出來是出自兩個不同人之手。

──對不起

──Forgive

第一行字跡帶著書法的韻味,筆法剛毅強烈,字體相當端正;第二行則是漂亮的書寫體,筆跡帶著柔和,清秀好看。

他們的字跡就有如他們的人一樣。

我忽然想起最後那張相片,我左右分別勾著爸爸和父親的手,而他們兩個則執手相握、十指緊扣,相片中的我們表情柔和,充滿溫馨。

看著這兩行字,我幾乎都能看見父親低垂著頭,平時緊繃的臉上表情無奈與懊悔,低聲向爸爸說:「對不起。」

而爸爸則是抬起頭,神情溫柔、目光更是柔和的看向父親,回答:「沒關係,不是你的錯。」

爸爸肯定比我早看見這些東西,所以原來爸爸早就原諒父親,而且……可能仍然愛著父親。

一點水滴無聲無息的在紙上蔓延開來,直到第二點、第三點,落在不同地方的點,我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哭了。

滾燙的淚水順著我的臉龐不斷流下,我趕緊把信紙放回桌上,那畢竟是爸爸和父親最後留下的東西了,我可不能把它弄濕。

我不斷用手背擦拭自己臉上的淚水,但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珍珠,不斷不斷的滑落,又像潰堤的水庫,一發不可收拾。

可是會溫柔拍著我的頭,把我攬進懷中的人已經不在了,即使我哭泣的再怎麼厲害,再也不會有人安慰我了。

直到現在我才真正接受,不論是父親或是爸爸,他們都已經死亡的消息。

淚水化為對他們的思念,可是卻傳達不到他們身邊,我真的只剩下自己了。

沒有冷漠會小小忌妒我、偶爾露出笑容的父親;沒有溫柔、總是照顧與疼愛我、偶爾和父親吵架的爸爸,僅剩的只有冰冷的骨灰和牌位,還有這個充斥著太多美好記憶的地方。

我依然落著淚,但真的再也沒有人會安慰我了。

此後,我將獨自一人走下去。

永遠的孤獨。

 

尾聲

我坐在樹上,抬首望向遠方的陽光,淺金色的光芒透過樹葉的縫隙打下,就像散落在一地的砂糖一樣。

──說到砂糖,我想吃了。

自那件事之後,已經過了數百年了。

我不是爸爸和父親親生的女兒,但是我卻和他們一樣,容貌亙古不變,甚至還比他們多了一點。

我是永生的,擁有永恆的生命,並且不容易死去。

在爸爸死後,我加入了組織,然後追尋著爸爸和父親的故事,還有當年所有的秘密。

我解開了爸爸和父親來不及解開的一切。

隨著時間逐漸的更替,我看著組織成長茁壯,逐漸擴大成為能夠左右世界的力量,然後數百年前加入的我被視為組織中最強的力量,也是組織裡的元老,只要我願意,我就能夠掌控組織的所有一切。

我也參加過爸爸朋友們的喪禮,在喪禮上,當年那些孩子也已經有了孩子,唯獨我的容貌完全沒有變化,停留在那個時間。

我的模樣當然震驚了他們。

我看過一代又一代的人老去、死亡、新生、成長,然後持續這樣的循環,看過無數的生離死別、生老病死,對於這一切我已經看開。

反正生命就是這樣不斷的輪迴,而我就是獨立於這輪迴之外的存在。

拿出當年的兩張相片,它們被我用力量好好的保存著,儘管看來已經年代久遠,但是相片上的人卻永遠定格在那時啊。

不論是爸爸、我還是父親,我們的模樣一直都是相片中的樣子,屬於我們的不變。

我一手拿著相片、另一手扶著樹幹,雙腳輕輕的晃動,緊接著我聽見下面傳來葉片和衣物摩擦的聲音,趕緊把相片重新收起來。

仍舊坐在枝幹上,我低頭看向出現的兩個人,熟悉卻又陌生的面孔,我覺得自己的心似乎狠狠的顫動了下。

這還真有趣,我可是很久、很久沒有過情緒起伏了。

永遠是同一張表情,沒有人能夠看懂我在想些什麼,更沒有人能從我眼中看出任何東西。

我思索了下,立刻從樹上跳下去。

那兩個人顯然被我突如其來的出現嚇到了,帶著眼鏡的那個反應比較大,另一個表情變化不明顯,但是馬上就站到前者的面前保護他。

看著這兩張面孔,我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,恍惚間好像又看見了他們。

這兩個人看清楚我之後,立刻就鬆懈下來了。

……果然是年紀輕嗎?他們的反應似乎沒有當年的他們好。

整理了下頭髮,我平淡的向他們說:「我是安聿。」

「妳好,我是安律。」那個戴眼鏡的男子向我點頭致意,然後轉向他身旁男人說:「話說裴越,她看起來年紀和我們差不多,為什麼組織會說她是最強的啊?」

「安律。」叫裴越的男子有點無奈的提醒。

安律愣了愣,接著才意識過來,趕緊轉向我這邊向我道歉:「啊!抱、抱歉!我不是故意這麼說的!」

「沒關係,其實我今年×××歲。」我語氣冷淡的回答,反正年齡和外表不同這件事情早在幾百年前我就看開了。

反倒是安律有些驚訝的喃喃:「欸?真的假的啊?這還是人嗎……」

「安律。」裴越再次無奈的提醒安律。

「啊啊!我又忘了!」安律一臉苦惱又不好意思的喊。

我看著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他們,露出了當年之後面很少露出的淺笑。

那時的兩張相片已經泛黃,但我的故事將繼續下去,做為亙古的魔女永生不滅。

而爸爸和父親……轉世之後,他們的故事也將繼續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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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蒼焰泠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