虛幻之地

一大清早，東方既白，沈劭圖就被莫名精神好的陸衍叫起床。

「你是嗑藥還是沒吃藥，一大清早這麼精神。」沈劭圖打了個哈欠，半夢半醒的說。

陸衍拿了條冰的濕毛巾貼在沈劭圖臉上，被他揍了一拳後才笑道：「拜託，是你怎麼這麼沒精神好嗎？」

沈劭圖張了張嘴，話還沒出口房門就被敲響，他趁著陸衍開門的時候去梳洗，出來後就看見王韻博和張良然坐在陸衍的床上，而陸衍坐在他的床上。沈劭圖隨手打了招呼。

「早，阿圖你黑眼圈好重。」張良然一眼就看見沈劭圖眼下的烏青，說了一句。

王韻博也看了看，有些疑惑：「你昨天沒睡好嗎？」

「嗯。」沈劭圖抹臉，從行李中拿外出的衣服起來換。「作了一些惡夢。」

「一些？你除了夢到我瞎了之外還有什麼？」陸衍十分淡定的說著沈劭圖的夢，全然不在乎自己說的內容有多驚悚，忽視一邊張良然和王韻博詫異的表情。

沈劭圖穿好衣服，捂著自己的眼睛回答：「夢到眼睛被挖掉，就這樣。不過我覺得不太妙，那個阿飄……他應該開始著急了，想找回眼睛，也想自己的屍體被找到，所以三番兩次來找我。」

張良然覺得沈劭圖的夢都有點獵奇，怎麼不是陸衍瞎了，就是他自己的眼睛被挖走。

「那個阿飄？」王韻博有些疑惑。

「就是阿圖在墓地看見的那個危險的鬼，還有昨天在屋子那搞鬼的也是他。」陸衍忽然想起這件事情只有他和沈劭圖知道，用力拍了自己的額頭後開口解釋，向王韻博、張良然說明李虹倩的事情，順便把他和沈劭圖的猜測告訴他們。

王韻博聽完沉思一陣。

「我本來不想你們接觸太多的，在聽到傳聞後，現在聽你們這樣說，我更肯定這是一件兇殺案。而我們是學生，接觸太多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，但是……阿圖已經被纏上了，如果我們不管，恐怕阿圖會出事。」他神情凝重，緩緩的說著。

「那個李虹倩到底是……」張良然也神色嚴肅，皺著眉思考。

陸衍搖搖頭，從自己的背包裡拿出紙筆，放在腳上：「先不要管李虹倩要幹嘛，又是誰殺了他，就像醫生說的，那不是我們該管的，反正他想要的就是屍體，我們晚上再出去找比較不會引人注目。現在先來想想我們這次出遊的目的吧，那間鬧鬼的屋子。」

他說著，在紙上寫下「房子」，又打上了問號。「你們覺得那邊真的鬧鬼嗎？」

沈劭圖沒有說話，雖然陸衍和王韻博說的都對，但是他就是無法不去管，不僅僅是好奇，他也覺得怎麼有人能這麼殘忍，殺掉一個高中生，可能還奪走了對方的眼睛、任意拋棄對方的屍體。於是李虹倩只能徘徊在公墓那裡。

他不明白、到底為什麼。

「不是嗎？不然昨天在房子那是……？」張良然有些不解，他身上的傷還隱隱作痛。

沈劭圖回過神，搖搖頭，目光盯著地面，語氣都帶上了幾分沉悶：「不完全是，傳聞是鬧鬼很久，但李虹倩死了最多一週，不到很久。」

「另有可能。」王韻博拿過紙筆寫下，「還有房子真正的主人，和房子的主人為什麼要搬走。我實在不認為李成是屋主，他去那應該是有目的的。」

他們四個人沉默，看著紙上的東西。比起找兇手，探詢鬼屋背後的故事才是他們要做的，了解那到底是真的鬧鬼還是假的鬧鬼。

「在這裡乾坐也不會知道，我們去問問吧。」王韻博拍了拍從剛才開始就一臉鬱悶的沈劭圖。「別參與太多，那是警方的職責。」

沈劭圖應了聲。幾人稍加整理，便出門去吃早餐，順便詢問居民那間鬼屋的事情了。

他們騎著車到附近店面，點了早餐後，王韻博狀似不經意的開口。

「老闆，妳知道那邊有間獨棟的房子嗎？為什麼那邊好像沒住人啊？也沒看到有人過去。」

因為是假日，就算是居民也沒有太多人早起，清早的店面顯得冷清，也因此王韻博才敢開口詢問的。

早餐店的老闆是個看起來頗年輕的女性，大概只比沈修華大個幾歲，她一面做著東西，抱歉的笑了笑：「我是最近才嫁過來的，沒有很了解，不過你們說得應該是民宿附近那間房子吧？我丈夫可能比較了解，他等等就回來了，你們可以問他。」

「好，那我們就等吧。」王韻博也笑了笑，四個人繼續乾坐著。

沒多久老闆便送上了他們點的東西，幾個人互相看著對方吃飯，陸衍無聊到用含情脈脈的眼神看著沈劭圖，被沈劭圖一掌推開。

有個男人忽然踏進了早餐店中，長相文質彬彬，看起來不怒而威，穿著很輕便，但是看起來不像是要吃早餐的。

「啊，老公。」老闆看見男人，立刻喊：「有幾個年輕人想問你問題。」

原來男人是老闆的丈夫，只是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和妻子一起經營這間早餐店的樣子。

「嗯？」男人疑惑與警戒的看著他們，「你們有什麼問題嗎？」

「我們是大學社團的同學，想要做一份關於靈異事件的研究，因此想請問一些資訊。」王韻博站起來，笑著告訴對方。

男人的表情沒有剛才的警戒，而是變得柔和：「原來是學生啊。」

「他是附近高中的老師，看見學生就變了個人似的。」老闆在男人後面打趣著。

男人笑著把老闆趕回去工作，然後拉了把椅子坐到他們的桌旁：「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麼，鬼屋是吧？」

「……是的，你知道嗎？」王韻博愣了愣，但還是立刻笑著回答。

他擺了擺手：「年輕人通常都想問那間鬼屋，我當然知道。更何況前幾年我們學校的學生都喜歡往那邊跑，鬧鬼就是他們傳出去的。」

「所以那件事是假的？」沈劭圖開口詢問。

男人看了他一眼，搖搖頭：「不，是真的，學生們都說有看見一個扛著鋤頭的老人在那邊走來走去，於是這樣的故事就被傳開了。」

四個人對視一眼，扛著鋤頭的老人他們也有見過，那看來鬧鬼是真的。

「因為學生們是擅自跑去的，而老人又是突然就出現，學生們就下意識逃跑，不過有幾個比較大膽的學生跑掉時回頭看，發現那個老人又消失了。」男人說著，「原本以為沒事，結果轉正頭時，發現老人出現在自己面前一段路。」

「但是他沒有惡意？」陸衍疑惑的問，這種能被人看見的鬼魂，如果有惡意的話，那不可能等到他們現在來聽到這個故事，應該在開始流傳這故事的一兩個月內，就會有天師來滅鬼了。

男人搖搖頭：「沒有，他只是在那邊走，然後看到人就趕，沒有做其他事情。」

「明白了。」雖說如此，但是突然出現又消失又出現還是會嚇人的。

王韻博在陸衍點頭後，接著問其他事：「那……那間屋子的屋主呢？為什麼他們搬走了？」

「喔……屋子就是那個老人的啊，是李先生，他和自己的兒女住在那邊，幾年前過世了，一個兒子搬了出來到這附近，另一個兒子搬到了南部去，女兒則是早就嫁到北部了。」男人向他們解釋道，「目前屋主是住在附近的那個大兒子，不過在李先生過世後他們就沒人回去過了。」

四個人皆是一愣，在彼此的眼中看見了錯愕，但卻又有些不意外的感覺。

沈劭圖悄悄的用口型告訴大家，鬼是不能離開自己的死亡地或屍體的。那個老爺爺一直在那邊，恐怕就是因為他不能離開自己的死亡地吧。

「原來如此，非常感謝你的告知。」王韻博雖然訝異，但還是露出禮貌的笑容向對方道謝。

男人看他們表情有點怪，也擺手：「不用謝，那就這樣了。」

沈劭圖他們向男人道了謝，付錢後離開早餐店，牽著車往民宿的方向走回去。

四個人一路無語，就這樣慢慢的走回了民宿，把車停好後，四個人你看我我看你，最後一起走進民宿中，泡了茶坐在榻榻米上，氣氛平靜的詭異。

「沒想到那個老爺爺居然是屋主……」沈劭圖率先開口打破沉默，杯中的熱氣緩緩上升，模糊了他的面容。

王韻博放下了茶，撐著下巴：「我也沒想到，所以說為什麼李成要那麼說呢……？」

「不重要。」陸衍喝了一口茶，拿出他們剛剛寫的紙，放到桌上，指著：「我們的問題解決了，屋主是誰和為什麼要搬走，大概就是這樣，所以說傳聞是在他們搬走之後的吧。」

「嗯，肯定是，總之那邊應該是沒什麼。」張良然點頭同意。

沈劭圖猶疑一陣，拿著筆在紙的另一面邊寫邊說：「不過，說到鬼不能離開自己的死亡地或屍體，我覺得我大概知道李虹倩的屍體會在哪裡了。」

「在公墓那邊，對吧？」陸衍接著沈劭圖的話，「因為你第一次看見他就在那裡，而和鬼對上眼，他們就會纏上你，所以說，他才會到其他地方吧。」

「可是按照你們所說，李虹倩沒有眼睛不是嗎？」張良然疑惑的發問。

「……」其他三個人不想回應他。

沈劭圖咳了一聲，把筆放下，揉揉眼，打了個哈欠：「總之就是，如果要的話，我們今晚再去公墓看看吧。」

「怎麼，你們藏了什麼到公墓嗎？」一個女聲毫不客氣，咄咄逼人的問。

他們沒想到民宿中還有人，根本沒放低音量，此刻有人突然說話，嚇得他們四個皆是一跳。紛紛轉頭去看聲音來源。

就算是出來玩，依舊穿著正式的楊佳娟站在門口，她旁邊的是不知道為什麼會和她湊在一起的林宛萱。

陸衍的臉色瞬間就變得糟糕。「妳偷聽我們講話幹嘛？」

「我偷聽？你們講那麼大聲，而且是你們自己沒有注意周圍的吧，我和宛萱也在那間早餐店裡，想沒聽見也難吧。」楊佳娟露出了諷刺的笑容。

「……」他們沉默，畢竟楊佳娟說得也對。

見自己首次獲勝，楊佳娟露出得意的表情：「怎樣，所以你們要說自己到底在公墓藏了什麼嗎？」

「我們什麼也沒藏。」沈劭圖盯著桌面，異常淡然的說：「與其說是我們藏，不如說是有個殺人兇手藏了屍體在那裡，而那個屍體的主人成了阿飄纏上我們，所以我們要去找出屍體。」

他稍微說了個謊，把阿飄纏上的人說成他們四個，不然誰知道楊佳娟會說些什麼呢？

林宛萱聽了沈劭圖的話，擔憂的問：「劭圖，你被纏上了嗎？沒事吧？要不要去找一些法師來幫你除煞之類的？」

「那到不必，妳也想太多了，遠水救不了近火好嗎？」陸衍毫不留情的冷冷評論。

林宛萱這才像注意到其他人一樣，漲紅了臉，在看見陸衍時又臉色變了變，瞬間刷白，給大家上演了一場京劇變臉。

沈劭圖又打了個哈欠，莫名的出去一趟再回來後，他特別的困，不知道是不是太早被陸衍叫起來，昨晚又沒有睡好的緣故。頭有些暈眩。

「哼，我不相信你們的話，總之，你們要出去的時候，我們也要跟去。」楊佳娟環起手，用不容置喙的語氣命令著。如果是其他女生說起這話可能會給人在撒嬌的感覺，但她說起來就是完全的命令句。

沈劭圖打了第三個哈欠，撐著桌子搖搖晃晃的站起身，墨綠色的眼睛如寒冰一般的掃向楊佳娟，讓她瞬間退縮了下。那種氣勢就像沈修華一樣，危險而不能隨意接近，說到底沈劭圖還是沈修華的弟弟，被自己哥哥影響也不無可能。

「隨便妳，但是到時候我們沒有人會管妳們，也沒義務保護妳們的安全。」沈劭圖繞過陸衍走下那個架高的榻榻米，穿上自己的鞋子。「妳愛跟就跟，那是妳們的自由。」

「我有點困，應該是昨晚沒睡好，再回去睡一下。」沈劭圖扭頭對陸衍交代。

陸衍皺起眉：「你沒事吧？」

「沒事，至少死不了，我只是去睡一下而已，反正你要記得叫我起床就好。」

沈劭圖擺擺手，慢悠悠的晃到樓上的房間去，留下楊佳娟站在原地怒氣滿滿的瞪視他。一邊的陸衍拚命白眼著楊佳娟。

但都不關沈劭圖的事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