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點:Atlantis學院
時間:早上七點三十分
褚學長帶著我走到教室大樓,在樓梯的轉角把我扔著,應該說、他讓我自己走進去。
「報到而已,我就不跟著了,你自己進去,走快點,我怕等等教室就出去散步了。」褚學長交代著,只是我不太清楚他口中的散步是什麼意思。「等等來接你,我先去我們班上看看,如果有事要找我可以到大學部的二年C班,我會帶你去,看你想下午或開學那天都行。」
「開學那天吧……」我有點猶豫,到底該不該問教室出去散步是什麼意思,而且沒想到褚學長大二了啊……
褚學長似乎看出了我想問什麼,朝我眨眨眼,笑容帶著幾絲狡黠:「你還是別問了吧。」
……感覺好像哪裡不對,總覺得有陰謀或危險,但褚學長不會坑我吧?應該?
「啊,那我先走了,要是等等到班上大家都走了就好笑了……對了,我要怎麼回家?」我朝著教室的方向邊走邊碎碎念著,忽然想起了重要的回家問題,停下腳步轉頭問褚學長。
正準備走的褚學長聽見問話,也跟著停了下來,沉思幾秒後道:「先在教室等吧,應該不會太久,我會來找你的。」
我點頭表示明白,朝褚學長揮手道別後,三步併作兩步地跑到一年C班教室門口打開門,不過我覺得,我開門的時機點不太好。話說剛剛開門的時候好像聽到尖叫聲……錯覺嗎?我視線向下一瞥,似乎看見滑門軌道上有人臉……一定是我眼花。
被我拉開教室門的室內一片寂靜,所有的人、包括講台上穿著和褚學長身上類似但卻是黑色袍子的人都看著我,教室有點空,大概只有三分之一的位置坐滿,看來還有不少人還沒到?可是時間好像……
「沒想到還有人來啊。」台上穿著黑色袍子的人看了我一眼,語氣中似乎夾雜戲謔。「桌上我放了名牌,你先找自己的名字坐下吧。」
「呃……好?」我有些不確定的回答,轉頭一看旁邊桌子的名牌,忽然發現上面是我看不懂的文字……什麼鬼,這看起來也不是英文之類的,所以我要怎麼找自己的位子?
幾乎有點眼神死的,我頂著全班同學的目光,最後成功找到唯一一個中文標示的牌子,上頭寫著我的名字。好感動!還好我的名字是用中文寫的,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,找個座位怎麼也這麼艱難?
我坐下後轉頭一看,在我旁邊的同桌是個穿著和台上的人、以及褚學長相似的袍子,不過他的是紅色的,這讓我忍不住猜測或許這是某種代表特定身分的制服。但奇怪的是,他臉上還帶著鑲金邊的嘉年華面具,完全看不出他的長相,只有一頭夕陽色的頭髮特別顯眼。
「好,既然有新同學進來,那我重新自我介紹一次。」台上有著和我一樣黑髮黑眼穿黑衣的老師道,「我叫莫辰衛,是各位未來高中三年的班導,不過如果願意的話我大學可以繼續,以及如各位所見我是黑袍,所以不要想著挑戰我的權威,至於我會開的課肯定是幻術課,沒來的可以試試看。」
他一面說著,板溝上的粉筆也飛了起來,在黑板上留下白色的「莫辰衛」三個字,有中文和另一種我看不懂的文字,感覺中文是特地寫給我看的。
……不對。
等等粉筆飛起來了這哪裡不對啊啊啊啊啊啊啊!還有他口中的黑袍是什麼!?以及我以為高中是學校排滿滿的課表然後就照著上到死那樣,可是聽老師的話好像是自己選課!?這些話和發生的事情槽點也太多了我要從哪邊吐槽起啊──
心好累,好不科學,我是不是又不小心走錯了世界,雖然早就知道這個世界不太正常了,但我完全沒想到不正常到這種程度,應該說前面發生的事情我就該體認到了,但完全沒有這麼直觀的看見如此不科學之事啊……
現在想想,褚學長口中的教室去散步,不會真的是字面上的「散步」吧?教室會動?
……我真的沒有誤入什麼哈利○特的世界嗎!
我茫然地坐在自己位置上,有點渾身僵硬,台上的班導發了一堆厚厚的紙本資料下來讓我們填寫。趁著這個機會,我回過神,偏頭看我旁邊的同桌,自我介紹道:「你好,我叫郁佑禕,你的名字是?」
一片沉默。
我旁邊那位紅衣的同桌完全沒有回答的意願,不要說回答了,他連轉過來看我都沒有,頭還是向著前方,角度大概連一度都沒有偏,呵呵……好尷尬。
「原來是浴衣啊。」班導忽然出現在我旁邊,手搭到我的肩膀上道:「看來你是徹底的新生呢……給,專門給你準備的資料,全中文的,不用感謝。」他把資料放到我的桌上,和旁邊同學那奇怪的文字不一樣,我的資料上頭的確是中文字。
朝班導眨眨眼,我從背包中拿出筆開始填寫資料,其間班導的手一直搭在我的肩上,讓我一度想詢問對方彎著腰不累嗎,然後在我填寫新生資料表時,我看見了奇怪的一欄。「請問種族應該要怎麼填?」我有些心死的詢問,種族不就人類嗎?難道還有別的。
……好像真的有,想起剛剛褚學長向我介紹輔長時說了對方是鳳凰族這件事,我才意識到這個世界還有其他種族。那我是什麼?我應該是人類吧?
班導詭異地僵了一下,緩緩拿開自己的手,回答我的疑問:「你填人類就好。」
「?」我有點困惑,不曉得班導為什麼會這樣說,感覺他好像知道我的種族是什麼,但卻沒有告訴本人的打算。我本來想詢問看看,不過班導沒給我這個機會,在說那句話後就重新走回台上告知大家幾點要開始收資料。
算了,從外觀看或是怎麼著,我覺得自己就是個普通的人類,還是趕緊把資料寫好才行。
填資料的時間匆匆流逝,等我把資料填好、課程選完後,我才發現全班走到只剩下我和那個紅袍,以及台上還在等我或我們的班導,其他同學都走光了。是說我進來後也沒有其他人進來,這樣子正常嗎?
在我疑惑的時候,台上的班導朝我喊了句:「小浴衣,你資料填好就趕緊交過來吧,剩下你一個還沒交囉。」
聽見這句話,我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紅袍,原來這個人已經交了,那他幹嘛還要留下來啊?太無聊?話說班導剛剛是不是叫我「浴衣」來著?我又不能穿,而且我叫郁佑禕不是浴衣,不要把佑省略啊那個字會哭的!
我一面在心中腹誹著,一面站起身走到前頭把資料給班導,班導翻過一遍資料後,朝還站在他面前的我點點頭,接著便將我的資料塞進那一整疊同學資料中,瀟灑地走出門外。我看著班導打開門,外頭的景色正在跳動,然後班導一躍而下,身影消失在光芒中。
……等等我說,教室現在是正在散步嗎?在動耶、真的在動,但是裡面完全沒感覺。這操作也太神奇了吧!原理到底是什麼!?
我抱持著懷疑世界的心情走回我的座位上,開始收拾自己拿出來使用的文具,等褚學長過來接我。
「告誡你幾句。」一道有點低沉的嗓音響起,語氣有些冷漠、拒人於千里之外,我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是那個一直不理我,卻還特地留下來不知道要幹嘛的紅袍。「如果班上同學對你說了什麼,不要太相信他們,還有……」
「不要太相信你的代導學長。」
我猛得抬起頭,目光直視對方,卻無法穿透面具看清那下面的神情,我只能感覺到面具下的雙眼正凝視著我,帶著我看不透的含意。
「什──」
「禕,抱歉久等了。」
我才脫口想要詢問對方是什麼意思,身後忽然傳來褚學長的聲音,我回頭一看,穿著紫袍的褚學長姿態整齊地站在門外,不過頭髮有些凌亂,看來的確是相當著急著趕過來。忽然,我想起什麼,轉回頭一看──本來應該在那邊的紅袍,不曉得在什麼時候消失了。
「禕?那邊有什麼嗎?」褚學長撥正頭髮,向我這邊走來,他站在我身旁,目光同樣落在我隔壁同學的位置上,眼睛微微瞇上,不清楚他到底看見了什麼我沒看見的東西。
想了想,我還是搖頭:「不,沒什麼……要送我回去了嗎?」
「……嗯,我們走吧。」褚學長沉默片刻,最終領著我離開教室,離開前我回首望了一眼那個位置,總覺得他說的沒有字面上那麼簡單。
但那又怎樣呢?同樣都是第一天見面的陌生人,相較之下我和褚學長還比較熟稔,要說相信不相信……我寧可相信褚學長,也不會相信那個奇怪的紅袍同學的。
只是,我還是把那句話收在心中。
*
地點:Taiwan
時間:晚上九點三十分
台南 郁家
洗好澡後,我拿了一本小說,坐在床上靠著床頭翻看,試圖抹去我今天看到那些不科學事情帶來的惶恐,還有內心深處隱含的不安。老實說吧,我已經開始希望與期待我和這個郁佑禕能趕快換回來了,讓我回去正常且科學、牛頓與愛因斯坦不會從棺材爬出來的世界好嗎。
「唉……」我輕輕嘆了一口氣,將小說翻過一頁,目光似是停在上頭的文字,思緒卻早已飄遠,我想不透──想不透那個紅袍,想不透褚學長,想不透我看到的那個畫面。總覺得之間有什麼我不懂的連結……話說回來,褚學長是不是刻意讓我避開了更多不科學的事情啊?
恍神間,客廳的電話忽然響起,我趕緊回過神,把小說隨手擺在床上,跌跌撞撞地衝出房門,趕在電話鈴聲斷掉前接起電話,連電話號碼都沒看清楚:「喂?這裡是郁家,請問找誰?」
「小禕。」電話另一頭傳來和藹慈祥的女聲,溫溫柔柔的,雖然經過電話有些變調,但我仍能聽出這個熟稔的聲音來自誰──我的奶奶。不管是我或是這個世界本來的郁佑禕,都是她和爺爺養大的。
光聽聲音我就能想像出奶奶臉上溫柔的神情,仔細想想,在原本的世界,我已經很久沒有回去過了,而這個世界的我也同樣許久未回去,這樣似乎很對不起奶奶他們……「奶奶,是我,怎麼了嗎?最近身體好嗎?」
「小禕怎麼突然這麼乖巧,真讓奶奶有點不習慣。」對面的奶奶輕輕一笑,讓我有些窘迫。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乖巧,因為我已經不是原裝貨了啊……「沒什麼,只是我和爺爺都想你了,所以打來問問你要不要回來看看我們兩個老人。」
「嗯……」我有點猶豫,握著家機的手不自覺攥緊,要說不想回去,也不是不想回去,畢竟是養大我和另一個我的人,就算是原主那麼叛逆的人也懂得感恩的。要說不想回去的原因,其實還真不是三言兩語能道盡的……雖然我和原主的原因不同,不過造成的結果一樣。
電話另一頭的奶奶從我的聲音中聽出了我猶豫的源由,我猜原主應該因為這件事情拒絕回去過好幾次了。她十分善解人意地道:「沒關係,如果不想回來也不勉強,不過要不要和爺爺說幾句呢?」
「……他們在嗎?」我沉默幾秒後,沒頭沒尾的問了這句,但我相信奶奶聽得懂。
奶奶愣了愣,隨後脫口的聲音有些無奈:「在,所以才說,不想回來也不勉強。」
……可是其實我很想回去,算了,就算會碰到、就碰到吧,畢竟不是同一個世界了,也許我該先替過去我那邊的原主默哀三秒鐘?至少他在這邊好歹是個男的,而我的話……呵呵。
「沒關係,我明天過去吧,大概早上九點過後。」我盯著牆壁一角剝落的油漆,緩緩朝奶奶這麼說道。她愣了一下,告訴我要留下來吃午餐後就掛掉了電話,我聽著電話的嘟嘟聲良久,才慢慢地、慢慢地放下話筒。
該說什麼呢……恭喜郁佑禕自找苦吃?我只希望明天一切平安順利。